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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风华:李翰祥的电影艺术和他的传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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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8-11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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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不知道有没有朋友和在下一样,小时候被80年代的电影留下过心理阴影,其中印象极深的一个桥段就是有位原本千娇百媚能歌善舞的宠妃被打入冷宫,剁去四肢,塞入酒缸坛罐

  不知道有没有朋友和在下一样,小时候被80年代的电影留下过心理阴影,其中印象极深的一个桥段就是有位原本千娇百媚能歌善舞的宠妃被打入冷宫,剁去四肢,塞入酒缸坛罐,然后被人抬到一个很厉害的女人面前……后来知道很悲剧的那个宠妃叫丽妃,很厉害的那个女人叫慈禧,那部片子叫《垂帘听政》……再后来知道那部片子捧红了梁家辉,让刘晓庆享誉港台……就像很多朋友一样,直到足够久之后,才知道执导这部片子的就是香港大导演李翰祥。

  年龄逐渐增长,渐渐跟不上时尚,研究老电影成了一项业余爱好,继而对电影理论、电影史、电影技法、曾经传奇的影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方才知道自己不愧井底之蛙,原来当年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垂帘听政》背后的李翰祥导演竟是如此了得的一位人物。此回得缘捧起李导的这套《三十年细说从头》,索性将能够搜集到的李导作品、当年的奇闻轶事等来了一次两相印证,于是不由感慨李翰祥导演这样的电影人生真正当得起“绝代风华”四个字。

◆ 风月 • 宫廷 • 黄梅调

  《三十年细说从头》是李翰祥导演20世纪70年代末在香港《东方日报》连载的同名专栏的结集,李导把他从影30年的辛酸苦辣,心得杂感,两岸三地影坛的掌故见闻等一水儿地写了个痛快,读起来很过瘾,也让世人得以对李导本人和他的电影作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如今大陆的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大多“功成名就”,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等都可以尊称一声“大导演”了,而李导的作品就是第五代导演们当年最重要的教材之一。李导是香港电影史乃至整个华语电影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50年代,他的黄梅调电影风靡东南亚,成为香港电影业崛起的中流砥柱,60年代,赴台湾创立国联公司,拓荒台湾影业,被台湾著名影人焦雄屏评价为“港台影坛风云第一人”,而焦雄屏就是捧红了高圆圆、李心洁、陈妍希、陈意涵、彭于晏等一大批影星的台湾电影教母,她翻译的《认识电影》被姜文感慨:“搞电影的,谁家没一套老焦的书呢”,更不用说李导70年代的风月片,80年代的清宫戏,可以说李导引领了那时华语电影每一个十年的风潮。李导一生参与创作作品180余部,也算创造了电影史上的一段奇迹,而且数量和质量俱佳,把多种类型电影拍到了极致,在不同题材的电影中,创作出许多经典,堪称大师级人物,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三种类型:风月片、宫廷片和黄梅调。

  李导是香港风月片公认的开山鼻祖,当年李导重返邵氏,在 1972年以一部《大军阀》作为风月片开山之作,整部影片讲述民国军阀轶闻,诙谐只是浅表,其初上银幕即尽显风骚狐媚的大胆一下子引起了轰动,成为当年三大卖座华语电影之一,《三十年细说从头》里还写到当年改拍《大军阀》的幕后缘由,让人不由感慨唏嘘。后来,李导还拍摄了《风月奇谭》、《一乐也》、《风流韵事》、《北地胭脂》、《金瓶双艳》等,由此获得风月片鼻祖的称号。即使是现在,人们对风月片还有一些固有的观念,觉得不登大雅之堂,其实大可不必惊慌失措,就仿佛兵刃无所谓正邪,关键是使用之人的心术和道行。人们都将李导1974年的《金瓶双艳》称为香港风月片的经典,影片集中描写西门庆如何勾搭上潘金莲,到西门庆因纵欲过度而英年早逝,在嬉笑之余,给人以警世之意,影片也最大程度体现了李翰祥的电影美学:电影可以表现色情的场景,但这些只是工具性的外在,风月片要更突出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和伦理精髓的把握。总之,李导的风月片多以风月艳事铺陈,极尽诙谐能事,在嬉笑怒骂之余,承载鲜明的传统道德规劝内核。

  李导的宫廷戏特别是清宫戏冠绝影坛,1960年拍摄的《武则天》是李导第一部名副其实的宫廷正戏,而后李导就开启了清宫戏的时代,而且都基本上是宫廷片巨制。《倾国倾城》堪称经典之作,讲述慈禧60大寿和八国联军进攻北京的一段历史,李导将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内里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融合得令人叫绝。这之后就是以清末戊戌变法为题材的《瀛台泣血》,这部片子整体上不如《倾国倾城》,但李导对历史细节的叙述和把握的功力已经日臻化境。在经历宫廷戏说系列即《乾隆下江南》、《乾隆皇君臣斗智》、《乾隆皇与三姑娘》、《乾隆下扬州》和《皇帝保重》之后,李导终于推出了《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这两部影片是李导宫廷戏的巅峰之作,不仅在国内外频频获奖,而且在电影学界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认同,形成了李式史诗式视觉风格,即影像感在电影中地位的极大提升,他的影片构图严谨,道具和布景精雕细琢,视觉要素和演员动作都充满张力,这一点,想来如今的张艺谋导演应该在其中获益很多。

  真正让李导成为华语电影界旗帜的还是黄梅调电影,在李导手中,黄梅调电影从传统舞台戏曲剧目发展到表现各种历史故事及民间传说的魅力平台,从最初的注重戏曲名伶的表演发展到电影化的场面调度及剪辑风格,李导将黄梅调电影推向了顶峰。《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李翰祥自编自导,这部电影已经成为黄梅调电影的代名词,就仿佛《肖申克的救赎》之于越狱片,星战和星际系列之于科幻片,《梁祝》中的电影歌曲皆用黄梅调演唱,难得的是曲曲都成为脍炙人口的经典,此片在台湾上映时轰动全岛,连续上映三月,李安导演说李翰祥的这部电影对他影响最大,称其为“中国电影美术造诣最佳的电影”。《三十年细说从头》更大的篇幅其实留给了另一部黄梅调电影《江山美人》,准确地说是女主角林黛,当年日销60万份的《纽约时报》专门刊登关于林黛的特写:“并不是好莱坞的故事都发生在好莱坞,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里都有美丽的女孩子”,李导精工细作的《江山美人》一炮打响,林黛再次获得亚洲影展最佳女主角奖,邵氏将这部影片作为开拓国际电影市场的首部作品,成为了“邵氏出品、必属佳片”的开端,李导和黄梅调电影成就了彼此。

◆ 艰辛 • 放旷 • 江湖行

  《三十年细说从头》的推荐语中有“三教九流,无所不谈,无所不包”和“口语鲜活,叙事生动,乱炖方言黑话洋文于一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以及“电影学者看见口述史,流亡者看见征途,影迷看见幕后,影评人看见秘史,八卦群众看段子”,这是比较客观公允的评价。这套书源于李导的电影事业,却走得更远,外表是其从影三十年的心得杂感和两岸三地影坛的掌故见闻,而里子则是李导颇多波折的一生和放旷诙谐的自画像,有些江湖气,更有些笑中含泪,乐中有悲的别样味道。

  《三十年细说从头》从李导1948年7月考取上海市立剧校写起,一直写到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李导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三十年光阴用一个个短篇的形式呈现给读者。从李导自身起步开始,真是沟沟坎坎不断,本来是在“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绘画系师从大师徐悲鸿学画,李导不但绘画成绩突出,更担任了该校的剧团团长,但好景不长,因为参与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正得意自己是马彦祥先生特别推荐的三个学生之一,南下上海进入市立剧校学习,然后亲眼见了当年的吴茵、舒绣文、蓝马、上官云珠、白杨等大腕儿,相当于今天一下子近距离和巩俐、布拉德皮特、小李子等人点头打过招呼,于是青年时期的李导来到香港要大展拳脚,虽然考入永华影业公司的演员训练班,却仍是扮群众跑龙套,片酬微薄得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李导经过一番打拼在香港立足稳当,加盟邵氏,电影才华得到绽放,《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影片获得空前成功,于是萌生了新的志向,在国泰等公司支持下,成立了国联电影公司,凭借个人魅力,吸引了一批香港技术及表演人才渡海营建崭新的电影乐土。但又是在这样“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节奏下,1967年震惊亚洲影坛的国联空难发生,国泰、联邦、国联三方面的矛盾关系至此全面爆发,国联陷入财务危机,名存实亡,同时谣言四起、黑函满天。这时,邵逸夫先生亲自出马诚邀,李导上世纪70年代初重回香港邵氏继续电影事业,很快就东山再起,佳作不断,但1978年李导因病只得接受医生建议赴美动手术。从此,在邵氏后期和大陆合拍的十余年间,身体成为李导的“阿喀琉斯之踵”,这对一直有着强烈电影抱负的李导,无疑是增添了一抹难以消去的阴霾。李导在《三十年细说从头》里曾感慨:“看起来坏事全是我,好事就不应该有我的份,人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我可真成了唐僧取经了,九九八十一难,难难不同”,读罢全书,不禁能够体会到李导这一生的艰辛与不易。

  电影圈是离名利最近的行业之一,有着官场的残酷,又有着商场的诡谲,还伴着江湖的风波。李导在《三十年细说从头》的第一篇文里自嘲自己开专栏是“羊上树”和“骑虎难下”,敬告读者“所见所闻,免不了风花雪月、声色犬马。为了读者的兴趣,行文或许略带戏言,但绝无诳语,文中必然有涉及同业诸公诸婆小姐先生,在下敬业乐群,绝无不敬之意,就算幽了一默,何妨一笑置之。好,闲话就此打住,听我细说从头吧”,可能在不明就里的读者眼里,觉得没有必要如此繁文缛节和拖沓开文,纵观全书方知这是李导深厚阅历的积淀,更是当年电影圈那个江湖水深的世界的映射。但是,李导还是胆气够大,从写田汉和安娥女士同居惹得“正室”胖太太一直怀恨在心开始,李导俨然电影圈的“令狐冲”,文章写高兴了,真的有点儿“肆无忌惮”的味道。从《朱牧偷看林黛洗澡?》到《鼓姬先认干爹后上床》,从《罗晶桃色新闻层出不穷》到《六个男人追求林黛》,从《李婷穿红衣上吊》到《李大哥终寻短见》,从《秦剑死前认对不起林翠》到《艾黎裸照起风波》……一桩桩,一件件,说不尽的圈内江湖,李导甚至连自己也不放过,毫不忌讳抖露自己的糗事,和银星舞厅的舞小姐开房却被周璇撞个正着,和小姐欲成好事之前因为恐惧人家大脚吓得立马脚底抹油……李导放旷率真的性格展露无遗,幽默风趣,文辞生动,细节丰富,金句百出,让读者大呼过瘾,当年《三十年细说从头》刚一推出,海外华文报纸便竞相转载,深得广大读者喜爱。

◆ 印记 • 求索 • 音绕梁

  《三十年细说从头》整套书全景展现了李导各个阶段的经历和随感,比对其电影作品,不难发现“传统文化”和“全能杂家”是李导身上十分鲜明的印记。李导生于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大陆,接受的是的正规传统文化教育,博文广志,后来又有师从徐悲鸿的经历,他的电影充满中国传统价值观的意蕴,处处散发着古朴典雅之美。李导只身赴港从影后,初时只能在各片厂兼差打游击,练就了一身十项全能的本事,特别是其两位启蒙恩师——任彭年、但杜宇都是中国影史上响当当的人物,任彭年先生长于剧本和故事架构,但杜宇先生则在视觉艺术方面功力深厚,这些经历让李导的电影呈现出精专的厚重感和善于杂糅各方元素的时代感,而李导也在自己的电影人生中一直苦苦求索着一种中国传统道德和古典美学的和谐统一。

  很多人都知道李导在做人方面一直推崇儒家的修齐治平,而儒家的道德伦理观念也始终渗透在他的电影作品里,构成了贯穿其整个电影艺术生涯的重要特色。在李导的电影中,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冲突,无论何种背景,都能体现出他极具中国儒家价值观的审美趣味,但在具体实现过程中,就像《三十年细说从头》的文风,李导最喜欢用反讽的手法建构自己的伦理规范。《大军阀》以嬉笑怒骂的方式,讽刺当时北洋政府的军阀头目们,他们手握百姓生杀大权,光鲜的背后却都是好色贪财、卖国求荣、自作聪明、大字不识的土匪。《徐老虎与白寡妇》揭露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黑暗社会模式——黑道、官场和法庭一个鼻孔出气。《佛跳墙》借济公的善行,嘲讽权贵恶霸的种种恶行,为平民大众吐一口恶气的同时,也让观众自觉地加入到道德评判自省过程中。

  李导在生活中是个很喜欢古典文化及收藏的人,本人显示出一种古典味很浓的文人气息,而他的电影也大多通过旧时风物再现、传统文化考据和朦胧意境渲染等演绝了唯美的“中国风”。改编自《金瓶梅》的《金瓶双艳》被很多电影人称道,这部风月片硬生生让李导升级成了文化片,李导对电影中人物的服饰、布景以及道具制作等方面全部要求到了极致,甚至影片中床的款式、床的摆放、床的装饰,都是配合不同环境下的人物各自需要而特意设置的,很多老观众对影片中西门庆桌子底下摸潘金莲三寸金莲的一场戏印象极深,纷纷感慨那样的布景设置中真的感觉就像站在旁边一般。李导曾坦言:“我觉得要使中国的古装片看来不离谱,很要紧的一点便是先为影片布下那股气韵,那股国画里的气韵。”《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李导电影美学追求的集大成者,人们忘不了梁山伯手扶祝英台过独木桥的那一幕,一棵横在山涧的虬曲老树,前方一侧绿叶衬底红花争妍,桥后疏叶远天,桥下云烟霭霭,桥上的梁祝宛若仙境仙侣,最后一幕,梁山伯坟墓骤然裂开,祝英台投入墓中,而后双双化蝶飞上云霄,再搭配唯美凄婉的咏唱,何为销魂,余音绕梁。

  1982年,香港《东方日报》公开李翰祥正赶赴内地拍片的消息,立时引起轰动,作为第一位敢于返回内地拍片的非左派公司的香港名导演,李导承受了沉重的政治压力,但在李导心中,这远比不上在紫禁城追求自己的电影梦来得重要,这才有了后来的《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

  1996年,李导已入古稀之年,却再次回大陆全力投入到《火烧阿房宫》的拍摄中,这部四十集的大型古装历史连续剧显然又是李导电影生涯的一次挑战,谁料12月17日下午4时20分李导因劳累过度,在片场心脏病复发,送医后宣告不治,享年70岁,算如今,正是李导诞辰九十周年,逝世二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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