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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态度|景德镇陶艺人:古瓷都与新器皿的创意时光

  • 孤独星球杂志
  • 2022-08-09 20:11
  • 43
摘要:坐落在江西东北部的群山中,现有150万人口的城市,就是世界陶瓷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景德镇。 “中国最了不起的工业城市并非某个签订了开放条约、能时时直接感受到西方进步

坐落在江西东北部的群山中,现有150万人口的城市,就是世界陶瓷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景德镇。 “中国最了不起的工业城市并非某个签订了开放条约、能时时直接感受到西方进步影响的口岸,却是江西省一个喧闹的内地城市——景德镇。它是中国著名的瓷器中心,事实上,全世界的瓷器业发源地就在这里。”世界上没有哪座城市像景德镇这样,一千年以来都以一种技艺支撑整座城市。今天的景德镇,既有堆积如山的行货,也有年轻艺术家的试验产品,大师小匠们或坚守传统或追慕先贤,或创新变革。1922年,弗兰克·B·伦兹接受了美国国家地理的委派,来到中国,在他的一篇名为《古老瓷都的民国意象》的文章里他这样写道:“旅行者来到任何一座中国城市,第一眼看到的可能是宝塔或者庙宇的轮廓,但在景德镇,最先迎接我们急切目光的确实完全不同的东西。初次看见数十座窑炉升起的烟柱时,那股兴奋让我永生难忘。”本期我们走进景德镇瓷都人的生活,我们拜访了一位年轻柴烧陶作者的工作室,以窥探一颗种子在古都的新生。

百年瓷都

早在景德镇得名之前,它的陶瓷生产已经远近闻名。在当时的欧洲,人们以能获得一件昌南镇瓷器为荣,把“昌南”的谐音“China”作为瓷器和瓷器的家乡“中国”的代称。宋朝第十个皇帝在景德年间(1004-1007年)赐名此地后,“景德镇”就成为精美陶瓷的代名词。虽然它只是内陆山区一个偏远城镇,但视野并不狭小,也不闭塞。

18世纪初,欧洲还不能生产硬质瓷器,迫切需要了解中国瓷器的原料、配方和生产技术。耶稣会传教士殷弘绪(Père Francois Xavier d'Entre olles,1664-1741年)在1712年写信给法国的传教士,详细地介绍了瓷器的原材料和瓷器的制作方法,从而使法国人在法国本地仿造出瓷器,以后又传遍欧洲各地。景德镇在全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推动了世界瓷器生产的过程。这里瓷业的鼎盛时期,有3000多座瓷窑,从业人数过百万,产品远销各地。

今天的人们要到达景德镇要容易很多,高铁到婺源,转接驳巴士,不过5小时。这里,依旧是世界陶瓷的中心,瓷窑和瓷工继续以精美的瓷器供应永不满足的世界。市面上既有堆积如山的行货,也有年轻艺术家的试验产品,大师小匠们或坚守传统或追慕先贤,或创新变革,用柴烧方式创作日常器皿的陶作家刘其弈是这些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膨胀着时光幽灵的世界

第一眼所见的景德镇,并非想象中的样子,在城区,它和大多数现代化进程中的小城市并无二致。而初次见面的其弈,脸型清秀的他穿着白色圆领短T恤和蓝色的麻料裤子,长发盘出道长般的发髻。很难把他和他的作品——那些质朴敦厚的柴烧器皿联系起来。他的工作室是一栋带有下沉空间南北朝向的三层民宅,第一层是工作空间及卧室,底层则用于客厅、作品陈列、茶歇、书斋和厨房,一个带着长长烟囱的窑炉占据着房子外面的空地。

走进工作室的底层,其弈新婚的妻子知音已经泡好了茶。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内里的物件并不多,看似不经意,但显然都经过心思缜密的安置和摆放。一张高约1米,上世纪70年代风格的中式多屉柜居于中折线的位置,三支暗黄色的竹篾提篮放在柜底。房子内向的半面是放置着陈 列墙和书柜,一本泛黄的《木工实践》放在最外面的位置。靠近窗户的一边则是一张铺着蓝色棉布的沙发和一张沉稳厚实的漆白枣木桌。

轻啜一口茶,坐在棉布沙发上的视野刚好被一大片开敞通透的窗引向室外,如山水画一样分明的墨色,以及春日夜里令人愉悦的微风和风里的虫鸣。老物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悠远而深刻的美,逐年累积起来的物品为房间增添魅力,而它们背后的记忆让这个空间成为一个家。在接下来的的时间里,我们将和这对年轻陶作家夫妇一起见证一窑柴烧作品的诞生。

水与黏土的融合

来到工作室杂乱却带有秩序感的创作空间。其弈正在做胚。他把泥团摔搭在转盘中心,双手娴熟的将泥团包紧,拉胚时双手在泥柱上端捏泥。不一会儿工夫,陶车前支架上已经捏好了六只茶杯。“景德镇工匠们技术的高超使人望而生畏,究其原因是因为分工极细,各行业的从业者终身从事一项技术。当年陶瓷生产的分工有白土行、釉里行、胚刀行、窑柴行、颜色店、细红店等十七工与十八作,但我更愿意独自完成全部的创作。”

“最初的时候多少会有畏难情绪,烧陶工序很多,但年轻人没有那么多负担,当我自己做的时候,其实是按照自己理解的标准在处理。我做器皿是半路出家,在大学里学的是雕塑,最早我只是对柴烧这种传统方式感兴趣,但是雕塑要烧一窑,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所以选择做器皿。当时买来一台拉胚机就开始做,一边摸索一边学习,一窑窑的烧制,慢慢经验也丰富起来,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陶作家。”

风干陶胚的架子占据着工作室半壁江山,约二百件器皿素胚列队齐整,等待涅槃,有种悄无声息的寂静之美和无需言语的气势。“做器皿时,我投射的感情特别单一,就是一种顺势而为的状态。我需要通过它表达什么呢?它本身就是一个实用器皿,一个好用简单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它简单得就像说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啊’。我希望我的作品摆在哪里都是不起眼的,但是一旦被使用者拿起来,就是会舍不得放下。”

火和祈愿

工作室窗外的景象像是在某种薄荷调酒中的薄冰,近处的农田与远山上的阔叶林、松木、山木、毛竹一整片晕染着一种南国才有的景色。“第一次烧制的时候完全凭借直觉,整窑产品大概只有靠近投火口的很少一部分烧制成功,窑体后部的作品几乎全部失败——除了硬度有变化,连颜色都没改变,但是正是烧成的这小部分给了我持续下去的信心。

和以往一样,其弈带着妻子知音在工作室附近的买了两支红烛一把散香。“无非就是在烧成过程中不断往窑炉内添加木柴”——在外人看来风平浪静的过程,却是惊心动魄的暗战。就像水手通过观测水面的变化、帆船的风向、水流和气候等别人不太会留意的情况一样。即便有测温表,窑内的温度是无法准确衡量的,1100摄氏度之前还算可控可测,过了这个点,窑内的气氛变得复杂,温度时高时低。科技再发展,这些环节还是需要匠人的经验。

经营生活

“器皿在使用者手中经年累月,逐渐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遇到好的器皿能填满内心的空缺,甚而鼓舞人心,时间一点点积累,日子一天天流逝,珍惜器皿,就是珍惜平凡生活的每一天。生活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我们现在更看重的是经营生活,创作,最多也只能是生活的一部分。别为艺术创作推翻自己的生活,而是要不断深入它,知道在其中发现永不枯竭的美。”

天色已晚,满窑还在继续,其弈的妻子做好了晚饭。从村子附近采摘的蔬果新鲜度远胜于城市,盛在自己烧制的器皿中,那真是不可多得的生活原味。陶碗里满溢出温暖柔和的味道,那是认真度日的人所创作的器皿独有的。时间在这个南方河谷流淌得非常缓慢,河水跟它岸边居民的生活一样,永远一成不变。但一成不变的生活中,他们直觉地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其弈的作品中隐含了我们所需求的重要事物——人类原有的姿态。

文、摄| 达达 Z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