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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伤痕,一直伴随我前行

  • jd_MySDEnbrajkZ
  • 2022-07-01 14:13
  • 30
摘要:我是个自由出版人。发现了一本书,是一位澳大利亚的肿瘤专家所写。引进、策划、翻译……审稿的时候,审稿老师说:全世界1/8的女性被确诊为乳腺癌?这不可能!数据错了,

我是个自由出版人。发现了一本书,是一位澳大利亚的肿瘤专家所写。引进、策划、翻译……审稿的时候,审稿老师说:全世界1/8的女性被确诊为乳腺癌?这不可能!数据错了,查!查后,发现数据真实。我们都沉默了。两个月后,我们上线了这个众筹:一本爱乳小粉书,给每一个你

想讲讲我和我母亲之间,非常私人的故事。

母爱,带着伤痕

我20出头最喜欢的两个女作家张爱玲和胡因梦,都曾经在作品里写自己跟母亲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读来心有戚戚,用时髦的话讲就是“伤痕”。谁的青春不迷茫,谁成长中没有些许伤痕呢,但我今天想讲的不是这样的伤痕。

是身体上的。

一个身体上实实在在有伤痕的人,是不是还可以扮演好她的角色,比如母亲,并且被全然理解和接纳?是否还能够演出人生的“欢乐颂”?

我记得我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小学高年级以后,每到暑假固定的项目是到医院去陪她打吊瓶。大学的第二个暑假我学会了做饭,因为我妈要到医院去打吊瓶,我爸要上班,我弟还小。出国留学前,我爸把我送到北京,送到机场。我妈没来,因为正在住院。留学回来在北京工作,我妈每次来北京,不是来看我,不是来买东西游玩,而是来看病买药。

一个身体脆弱的人心理是更脆弱而敏感的。只要在一个房子里,就能感到我妈那没有安全感的气场。身体是灵魂的圣殿,身体的耗损,给灵魂带来无法休憩的疲累。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极少有妈妈与我温暖与共的镜头。总是充满了严厉、不满和责难。

2008年,我妈来到北京。说是一侧乳房有不舒服,要去检查一下。短短几天之内,从中日友好医院转到301医院,几项检查过后,医生告知:是乳腺癌,需要手术。至于切除的范围有多大,要看手术时的发现。

当然是大事情。全家都有些慌乱。我妈住院等着排手术。正是奥运会前夕,医院的探望以及安检极严苛,每天只有三小时的探访时间,我们从望京坐着公交车赶到301,一趟一趟,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手术那天,是8月8号。是奥运会开幕式,让我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已经公布了交通管制方案,到了下午北四环的公交车也是不通的。我们起个大早,赶到医院。还不能进去,只能在旁边的小餐馆里等着。手术进行了具体几个小时我已忘了,中间麻醉师出来一次,问我是不是要上一种麻醉药,大约是带在身上,术后全麻消退了之后如果疼的话还可以管一点用,我连忙答应用药。走廊里全是人,没有地方坐,连好好站着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就在有限的范围里走来走去,等着。

手术出来是午后。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妈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呻吟着。她很难受,情绪非常不好。出来以后对我们一切的动作都很敏感,似乎怎么都不舒服。病房里只能留着一个人。我是女儿,当然最合适。可是我非常害怕,怕的不得了。拉着我老公的手,像个无助的孩子。同一个病房的大妈说,孩子没事,有我在呢,有事你找我。于是他们就都走了,虽然过了饭点,还是要去吃一点饭,然后到了快晚上的时候,我爸来替我。

从那天在病房里,我妈有些语无伦次的发泄和抱怨中,我知道,这身体上的伤痕,跟心里的很多很多坏情绪已经缠绕在一起,埋下了种子。

一个跟我有同样经历的朋友说,她妈妈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我觉得很汗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居然觉得女人年纪大了就不再拥有做女人的那些要求了,比如要漂亮,比如女性的特征,比如被疼爱和矜持。如今我也36岁了,想一想如果50岁的我失去了代表女性特征的一侧乳房会是什么感觉?可在那一年我还刚刚结婚,小心翼翼守在病房里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有点严重的外科手术而已。

那之后,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尽管我们全家,尤其是我爸在这件事情上无比重视,毫无保留地付出。然而,好像无法弥补也无法改变我妈的看法。那种觉得被忽视被怠慢甚至随时会被背叛的感觉,在她的情绪里时隐时现。

我学会了给她买义乳。也学会了每年、后来是每半年一次去检查乳房。7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回301意愿做体检,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7年,据说是人体细胞代谢完成一个轮回的时间。那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已经重生了,那些坏的细胞都已经死掉了。

但是那些坏的担忧并没有消失,而是来到了我身上。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不仅是我妈,还有她另外两个亲姐妹都患上乳腺癌。有的治好了,有的没有……

这件事,离我们每个人如此切近

当我有了一个孩子,如今又怀了一个孩子,我太知道乳房对一个妈妈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无数次地想象着如果自己被确诊为乳腺癌,该怎么办?但每一次设想都无法继续下去,因为我好像无法理性面对。我不想当一个身体残缺的妈妈。那是当然。我更加害怕、极度害怕的是,我的母爱无法好好给出。

到了今天我已经能够从多方面体谅我妈了。我也知道一个背负伤痕的人无法随心所欲地给出爱,给出欢喜和温暖。正因如此我才会担心与害怕。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妈在化疗时住同一病房的一位病友,25岁的一个姑娘,独生女,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就先做了乳腺癌手术,一侧全切。她的癌症等级比我妈还要严重。父母从甘肃老家赶来,伺候女儿。她每天吐得死去活来。她的父母总是带着一脸的苦笑,沉默寡言。

让我很忧心的是,当我跟朋友说起这件事,竟然还有朋友认为,生活不检点、基因有变异的人才会得乳腺癌。并不是这样的。所以我选择众筹,而不是默默把书出版。我就是要大声吆喝,不惜让大家知道我心里的伤疤。我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与我们都有关。我们可以选择注视疾病,继而更好地掌握健康。

最后,祝愿我们全都好好的。母亲的伤痕,我只好带着前行。但我不愿那伤痕,再在我身上绽放。

(作者:众筹小秘书)